冬季的早晨总是来得晚一些，快七点了天也才蒙蒙亮的样子，丁辰打了个哈欠，揉着眼睛往楼下走去，潮湿的空气晃悠悠冻在了空气中，每迈出一步都需要莫大的勇气。
“怪冷的天。”丁辰嘟囔一句，脖子又往里缩了缩。
刚转过弯儿，就看见了在书店门前跺着脚的女孩子。
白色的棉袄，脖颈上裹着亚麻围巾，露出冻得通红的脸蛋和耳根，跺脚的动作幅度不大，踩在浸了水的棉垫子上，湿哒哒的声音沉闷地响在寒冷的早晨中。
丁辰忙抓出钥匙，三两步走到了那个女孩子的身前，笑着打了招呼：“裴沛，怎么来的这么早？”
在门口等了快一刻钟的裴沛抓下挡在鼻头前面的围巾，看清来人了，忙停下了跺脚的动作，抿着唇微微笑了笑，尔后掏出口袋里实现准备好的小本子。
——丁叔叔早，我也刚到一会儿。
纤细的手指露在凌冽的寒风中，刚写下这么几个字就冻得紫红，丁辰不由得蹙了眉，他望了望尚有些昏沉的天空，寒风刮过，激得他打了个寒战，忙往台阶上走去。
“你以后可以来晚一点儿，学学人家甄仁，这么早太冷了，冻着了怎么办？”丁辰一边开锁，一边往后面瞟着，最后几句像是抱怨，“还有，可别叫我叔叔，我也没大你几岁啊，都给叫老了。”
裴沛又是一笑，她以前就经常来丁辰这儿看书，和他也算熟悉，她跟在丁辰后面进了书店，身后的玻璃门刚合上，冷风便一下子被隔绝在了外面，她呼了口气，左右打量着这间不大不小的书店。
一楼摆着书，还有一些随意放置的沙发、椅子；二楼是自习室，平时会随带着卖一些甜点咖啡，丁辰说的甄仁便负责在二楼做些小甜点，甄仁二十三，大学刚毕业没多久，比丁辰小两岁，裴沛没怎么和她接触过，但在仅有的几次会面中也能看出来她是个外向的女生。
丁辰开了空调，不悦地瞥了眼因开门而叮叮咚咚的风铃：“甄仁这孩子，净弄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。”
“裴沛，快坐着吧，一会儿就暖和了。”
裴沛点点头，眼神随着丁辰的视线望过去，深蓝色的风铃摇摇晃晃着，悦耳的清脆声响敲开了清晨的宁静，正望着出神，一个跳跃着的影子就撞开了玻璃门，风铃一时之间摇得更欢快了。
“丁叔叔，我可快要饿死了，有什么吃的啊？”
少女的声音像是春天的鸟啼，叽叽喳喳压过了风铃的清脆，随后闯入眼帘的是个身着粉红色过膝宽松棉服、栗色齐耳短发的中等个子女生，她刚推开玻璃门，就瞧见了正对着门外出神的裴沛。
“裴沛来了？”甄仁眨了眨眼，快要溢出来的笑容里满是雀跃。
面对甄仁的靠近，裴沛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，愣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，她僵硬地点点头，尽可能对这个没见过几面的女孩子表示了友好。
丁辰走了过来，狠瞪了甄仁一眼：“怎么不干脆点叫爷爷？今年过年就给你封个红包。”
甄仁笑嘻嘻地挽上了裴沛的胳膊：“叫叔叔也得封个红包啊。”
裴沛尴尬地垂了眼帘，这事儿说起来还是她起的头，自从上次和丁辰对话时写的丁叔叔几个字被甄仁看见了，她便左一个丁叔叔右一个丁叔叔叫起来没完。
丁辰睨了甄仁一眼，昂着下巴点了点柜台后面的两把转椅，道：“带裴沛去那儿坐着，我去买早餐。”
“得嘞！”
裴沛被拉着往柜台后面走去，刚沾上座儿，甄仁就枕着下巴歪歪脑袋盯着她：“裴沛，你在一中上学？”
裴沛点点头，搁在膝盖上面的手指不安地绞着，被那样直白地盯着，飘忽的眼神着实难寻一个安放处。
“巧了，我也是一中毕业的。”甄仁弯了弯眉眼，站起身来用细长的手指戳了戳墙上的执照，“这家伙也是。”
墙上照片里的男人戴着黑框眼镜，匿住了那双很有神采的眼睛，神情严肃，哪里像是书店老板，说是马上要参加考试的学生才恰当。
裴沛被挑起了兴趣，她展开本子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，但才落下一个字，袖口就被旁边的甄仁给扯住了。
“裴沛，你可以用手语，我能看懂。”甄仁亮出一双好看的手，神采奕奕地看着裴沛。
裴沛一顿，忽地想起上次来这里和丁辰谈兼职的事的时候，他也是这么说的，但她没怎么放在心上，只当对方是随口一说，毕竟哪里会有这么多人刚好会手语？
这么一想起来，确实挺奇怪的，她搁下笔，试着比划起来。
——真的吗？
甄仁撑着下巴点了点头：“骗你干嘛啊？”
裴沛清浅一笑，又比划了几个动作。
——学姐是文科还是理科？
“理科。”正说到这儿，提着早餐的丁辰就推门而入，甄仁努了努嘴，眼神飘到了丁辰身上，“他是文科的，当年文综还是全校第一呢。”
对此裴沛倒没多惊讶，毕竟照片上的人看起来就是个会认真读书的样子。
“又拿我打趣是吧？”丁辰取下上了雾气的眼镜，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分外有神的眼，他把早餐搁在了桌上，“趁热吃，吃完了就该干嘛干嘛去。”
裴沛无措地看着被放在眼前的海带汤，慌忙摆了摆手。
——我已经吃过了。
丁辰不耐地皱起眉，顺手用筷子敲了敲海带汤旁边的小笼包：“在我这儿干活可不轻松，不把肚子填饱了别人还得说我虐待员工。”
甄仁呼噜呼噜地喝着白粥，抽空抬起头看了裴沛一眼：“快吃吧，这家店的包子可好吃了，当仁不让的第一名！”
再推下去反倒不好，裴沛垂下眼帘盯着冒着热气的海带汤，只觉得心里面更加暖和。
就在三个人忙着吃早餐的时候，不成调子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，丁辰啧了一声，拿起手机就往里房走去。
看着丁辰匆匆离去的背影，甄仁笑嘻嘻地撞了撞裴沛的胳膊肘：“那铃声难听吧？他自己弹的，也不嫌丢人。”
丁辰倚在墙上，往外面望了一眼，这才划开手机，不耐地开了口：“我说，还得天天监着工是不是啊？要不要给您配个监控？”
“人好着呢，挺勤快的，大清早就搁门外站着了。”
“放心吧，冻不着她，好吃好喝的都有。”
“嗯……知道了，欠着你的。”